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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文徵明書韓柳文 冊

Transcription of Han Yu and Liu Zongyuan's Essays

法書

(第一則)封建論。天地果無初乎。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生人果有初乎。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然則孰為近。曰有初為近。孰明之。由封建而明之也。彼封建者。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。蓋非不欲去之也。勢不可也。勢之來。其生人之初乎。不初。無以有封建。封建。非聖人意也。彼其初與萬物皆生。草木榛榛。鹿豕狉狉。人不能搏噬。而且無毛羽。莫克自奉自衛。苟卿有言。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。夫假物者必爭。爭而不已。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聽命焉。其智而明者。所伏必眾。告之以直而不改。必痛之而後畏。由是君長刑政生焉。故近者聚而為群。群之分。其爭必大。大而後有兵有德。又有大者。眾群之長又就而聽命焉。以安其屬。於是有諸侯之列。則其爭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。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。以安其封。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。則其爭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。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聽命焉。以安其人。然後天下會於一。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。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。而後有方伯連帥。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。自天於至於里胥。其德在人者。死必求其嗣而奉之。故封建非聖人意也。勢也。夫堯舜禹湯之事遠矣。及有周而甚詳。周有天下。裂土田而瓜分之。設五等。邦群後。布星羅。四周於天下。輪運而輻集。合為朝覲會同。離為守臣捍城。然而降於夷王。害禮傷尊。下堂而迎覲者。歷于宣王。挾中興復古之德。雄南征北伐之威。卒不能定魯侯之嗣。陵夷迄於幽厲。王室東徙。而自列為諸侯矣。厥後。問鼎之輕重者有之。射王中肩者有之。伐凡伯誅萇弘者有之。天下乖盭。無君君之心。余以為周之喪久矣。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。得非諸侯之盛強。末大不調之咎歟。遂判為十二。合為七國。威分於陪臣之邦。國殄於後封之秦。則周之敗端。其在乎此矣。秦有天下。裂都會而為之郡邑。廢侯衛而為之守宰。據天下之雄圖。都六合之上游。攝制四海。運於掌握之內。此其所以為得也。不數載而天下大壞。其有由矣。亟役萬人。暴其威刑。竭其貨賄。負鋤梃謫戍之徒。圜視而合從。大呼而成群。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。人怨於下。而吏畏於上。天下相合。殺守劫令而並起。咎在人怨。非郡邑之制失也。漢有天下。矯秦之枉。徇周之制。剖海內而立宗子。封功臣。數年之間。奔命扶傷而不暇。困平城。病流矢。陵遲不救者三代。後乃謀臣獻畫。而離削自守矣。然而封建之始。郡邑居半。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。秦制之得。亦以明矣。繼漢而帝者,雖百代可知也。唐興。制州邑。立守宰。此其所以為宜也。然猶桀猾時起。虐害方域者。失不在於州而在於兵。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。州縣之設。固不可革也。或者曰。封建者。必私其土。子其人。適其俗。修其理。施化易也。守宰者。苟其心。思遷其秩而已。何能治乎。余又非之。周之事迹。斷可見矣。列侯驕盈。黷貨事戎。大凡亂國多。理國寡。侯伯不得變其政。天子不得變其君。私土子人者。百不有其一。失在於制。不在於政。周事然也。秦之事跡。亦斷可見矣。有理人之制。而不委郡邑是矣。有理人之臣。而不使守室(當作宰)是矣。郡邑不得正其制。守宰不得行其理。酷刑苦役。而萬人側目。失在於政。不在於制。秦事然也。漢興。天子之政行於郡。不行於國。制其守宰。不制其侯王。侯王雖亂。不可變也。國人雖病。不可除也。及夫大逆不道。然後掩捕而遷之。勒兵而夷之耳。大逆未彰。奸利浚財。恬勢作威。大刻於民者。無如之何。及夫郡邑。可謂理且安矣。何以言之。且漢知孟舒於田叔。得魏尚於馮唐。聞黃霸之明審。睹汲黯之簡靖。拜之可也。復其位可也。臥而委之。以輯一方可也。有罪得以黜。有能得以賞。朝拜而不道。夕斥之矣。夕受而不法。朝斥之矣。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。縱令亂其人。戚之而已。孟舒魏尚之術。莫得而施。黃霸汲黯之化。莫得而行。明遣而導之。拜受而退已違矣。下令而削之。締交合從之謀。周於同列。則相顧裂毗。勃然四起。幸而不起。則削其半。削其半。民猶瘁矣。曷若舉而移之。以全其人乎。漢事然也。今國家盡制郡邑。連置守宰。其不可變也固矣。善制兵。謹擇守。則理平矣。或者又曰。夏商周漢封建而延。秦郡邑而促。尤非所謂知理者也。魏之承漢也。封爵猶建。晉之承魏也。因循不革。而二姓陵替。不聞延祚。今矯而變之。垂二百祀。大業彌固。何係於諸侯哉。或者又以為。殷周聖王也。而不革其制。固不當復議也。是大不然。夫殷周之不革者。是不得已也。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。資以黜夏。湯不得而廢。歸周者八百焉。資以勝殷。武王不得而易。徇之以為安。仍之以為俗。湯武之所不得已也。夫不得已。非公之大者也。私其力於己也。私其衛於子孫也。秦之所以革之者。其為制。公之大者也。其情。私也。私其一己之威也。私其盡臣畜於我也。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。夫天下之道。理安。斯得人者也。使賢者居上。不肖者居下。而後可以理安。今夫封建者。繼世而理。繼世而理。上果賢乎。下果不肖乎。則生人之理亂。未可知也。將欲利其社稷。以一其人之視聽。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祿邑。以盡其封略。聖賢生於其時。亦無以立於天下。封建者為之也。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。吾固曰。非聖人之意也。勢也。(第二則)原道。博愛之謂仁。行而宜之之謂義。由是而之焉之謂道。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。仁與義為定名。道與德為虛位。故道有君子小人。而德有凶有吉。老子之小仁義。非毀之也。其見者小也。坐井而觀天。曰天小者。非天小也。彼以煦煦為仁。孑孑為義。其小之也則宜。其所謂道。道其所道。非吾所謂道也。其所謂德。德其所德。非吾所謂德也。凡吾所謂道德云者。合仁與義言之也。天下之公言也。老子之所謂道德云者。去仁與義言之也。一人之私言也。周道衰。孔子沒。火于秦。黃老於漢。佛於晉宋齊梁魏隋之間。其言道德仁義者。不入于楊。則入於墨。不入於墨。則入於老。不入於老。則入於佛。入於彼。必出於此。入者主之。出者奴之。入者附之。出者汙之。噫。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。孰從而聽之。老者曰。孔子。吾師之弟子也。佛者曰。孔子。吾師之弟子也。為孔子者。習聞其說。樂其誕而自小也。亦曰。吾師亦嘗師之云爾。不惟舉之於其口。而又筆之於其書。噫。後之人。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。其孰從而求之。甚矣。人之好怪也。不求其端。不訊其末。惟怪之欲聞。古之為民者四。今之為民者六。古之教者處其一。今之教者處其三。農之家一。而食粟之家六。工之家一。而用器之家六。賈之家一。而資焉之家六。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。古之時。人之害多矣。有聖人者立。然後教之以相生相養之道。為之君,為之師。驅其蟲蛇禽獸。而處之中土。寒然後為之衣。饑然後為之食。木處而顛。土處而病也。然後為之宮室。為之工。以贍其器用。為之賈。以通其有無。為之醫藥。以濟其夭死。為之葬埋祭祀。以長其恩愛。為之禮。以次其先後。為之樂。以宣其湮鬱。為之政。以率其怠倦。為之刑。以鋤其強梗。相欺也。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。相奪也。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。害至而為之備。患生而為之防。今其言曰。聖人不死。大盜不止。剖斗折衡。而民不爭。嗚呼。其亦不思而已矣。如古之無聖人。人之類滅久矣。何也。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。無爪牙以爭食也。是故君者。出令者也。臣者。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。民者。出粟米麻絲。作器皿。通貨財。以事其上者也。君不出令。則失其所以為君。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。則失其所以為臣。民不出粟米麻絲。作器皿。通貨財。以事其上。則誅。今其法曰。必棄而君臣。去而父子。禁而相生相養之道。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者。嗚呼。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。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。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。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。帝之與王。其號名殊。其所以為聖一也。夏葛而冬裘。渴飲而饑食。其事雖殊。其所以為智一也。今其言曰。曷不為太古之無事。是亦責冬之裘者曰。曷不為葛之之易也。責饑之食者曰。曷不為飲之之易也。傳曰。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。先治其國。欲治其國者。先齊其家。欲齊其家者。先修其身。欲修其身者。先正其心。欲正其心者。先誠其意。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。將以有為也。今也欲治其心。而外天下國家。滅其天常。子焉而不父其父。臣焉而不君其君。民焉而不事其事。孔子之作春秋也。諸侯用夷禮。則夷之。而進於中國。則中國之。經曰。夷狄之有君。不如諸夏之亡。詩曰。戎狄是膺。荊舒是懲。今也舉夷狄之法。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。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。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。博愛之謂仁。行而宜之之謂義。由是而之焉之謂道。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。其文。詩書易春秋。其法。禮樂刑政。其民。士農工賈。其位。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。其服。麻絲。其居。宮室。其食。粟米果蔬魚肉。其為道易明。而其為教易行也。是故以之為己。則順而祥。以之為人。則愛而公。以之為心。則和而平。以之為天下國家。無所處而不當。是故生則得其情。死則盡其常。郊焉而天神假。廟焉而人鬼享。曰斯道也何道也。曰斯吾之所謂道也。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。堯以是傳之舜。舜以是傳之禹。禹以是傳之湯。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。文武周公傳之孔子。孔子傳之孟軻。軻之死。不得其傳焉。荀與楊也。擇焉而不精。語焉而不詳。由周公而上。上而為君。故其事行。由周公而下。下而為臣。故其說長。然則如之何而可也。曰。不塞不流。不止不行。人其人。火其書。廬其居。明先王之道以道之。鰥寡孤獨廢疾者。有養也。其亦庶乎其可也。(第三則)師說。古之學者必有師。師者。所以傳道。受業。解惑也。人非生而知之者。孰能無惑。惑而不從師。其為惑也。終不解矣。生乎吾前。其聞道也。固先乎吾。吾從而師之。生乎吾後。其聞道也。亦先乎吾。吾從而師之。吾師道也。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。是故無貴無賤。無長無少。道之所存。師之所存也。嗟乎。師道之不傳也久矣。欲人之無惑也無難。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。猶且從師而問焉。今之眾人其去聖人也亦遠矣。而恥學於師。是故聖益聖。愚益愚。聖人之所以為聖。愚人之所以為愚。其皆出於此乎。愛其子擇師而教之。於其身也則恥師焉。惑矣。彼童子之師。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。非吾所謂傳其道。解其惑者也。句讀之不知。惑之不解。或師焉。或不焉。小學而大遺。吾未見其明也。巫醫樂師百工之人。不恥相師。士大夫之族。曰師。曰弟子云者。則群聚而笑之。問之。則曰。彼與彼年相若也。道相似也。位卑則足羞。官盛則近諛。嗚呼。師道之不復可知矣。巫醫樂師百工之人。君子鄙之。今其智乃反不能及。其可怪也歟。聖人無常師。萇弘。師襄。老聃。郯子之徒。其賢不及孔子。孔子曰。三人行。則必有師。師故弟子不必不如師。師不必賢於弟子。聞道有先後。術業有專攻。如斯而已。李氏子蟠。年十七。好古文六藝經傳。皆通習之。不拘於時。學於余。余嘉其能行古道。作師說以貽之。懷梅所藏名筆甚富。不獨吳門諸名公。供其驅策也。因檢笥中素箋屬余小楷。自念髦衰多病。不復能書。或笑八十老翁。旦暮人耳。何可歲年期邪。不意今復書此。然比來風濕交攻。臂指拘窘。不復向時便利矣。乙卯(西元一五五五年)八月七日徵明識。

文物統一編號 故書000637N000000000 mor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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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號 故書00063700000
品名 明文徵明書韓柳文 冊
Transcription of Han Yu and Liu Zongyuan's Essays
分類 法書
作者 文徵明,Wen Zhengming
書體 楷書
創作時間 明世宗嘉靖三十四年(1555)
數量 一冊:十四開(本幅十四開十四幅)
作品語文 漢文
釋文 (第一則)封建論。天地果無初乎。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生人果有初乎。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然則孰為近。曰有初為近。孰明之。由封建而明之也。彼封建者。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。蓋非不欲去之也。勢不可也。勢之來。其生人之初乎。不初。無以有封建。封建。非聖人意也。彼其初與萬物皆生。草木榛榛。鹿豕狉狉。人不能搏噬。而且無毛羽。莫克自奉自衛。苟卿有言。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。夫假物者必爭。爭而不已。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聽命焉。其智而明者。所伏必眾。告之以直而不改。必痛之而後畏。由是君長刑政生焉。故近者聚而為群。群之分。其爭必大。大而後有兵有德。又有大者。眾群之長又就而聽命焉。以安其屬。於是有諸侯之列。則其爭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。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。以安其封。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。則其爭又有大者焉。德又大者。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聽命焉。以安其人。然後天下會於一。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。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。而後有方伯連帥。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。自天於至於里胥。其德在人者。死必求其嗣而奉之。故封建非聖人意也。勢也。夫堯舜禹湯之事遠矣。及有周而甚詳。周有天下。裂土田而瓜分之。設五等。邦群後。布星羅。四周於天下。輪運而輻集。合為朝覲會同。離為守臣捍城。然而降於夷王。害禮傷尊。下堂而迎覲者。歷于宣王。挾中興復古之德。雄南征北伐之威。卒不能定魯侯之嗣。陵夷迄於幽厲。王室東徙。而自列為諸侯矣。厥後。問鼎之輕重者有之。射王中肩者有之。伐凡伯誅萇弘者有之。天下乖盭。無君君之心。余以為周之喪久矣。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。得非諸侯之盛強。末大不調之咎歟。遂判為十二。合為七國。威分於陪臣之邦。國殄於後封之秦。則周之敗端。其在乎此矣。秦有天下。裂都會而為之郡邑。廢侯衛而為之守宰。據天下之雄圖。都六合之上游。攝制四海。運於掌握之內。此其所以為得也。不數載而天下大壞。其有由矣。亟役萬人。暴其威刑。竭其貨賄。負鋤梃謫戍之徒。圜視而合從。大呼而成群。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。人怨於下。而吏畏於上。天下相合。殺守劫令而並起。咎在人怨。非郡邑之制失也。漢有天下。矯秦之枉。徇周之制。剖海內而立宗子。封功臣。數年之間。奔命扶傷而不暇。困平城。病流矢。陵遲不救者三代。後乃謀臣獻畫。而離削自守矣。然而封建之始。郡邑居半。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。秦制之得。亦以明矣。繼漢而帝者,雖百代可知也。唐興。制州邑。立守宰。此其所以為宜也。然猶桀猾時起。虐害方域者。失不在於州而在於兵。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。州縣之設。固不可革也。或者曰。封建者。必私其土。子其人。適其俗。修其理。施化易也。守宰者。苟其心。思遷其秩而已。何能治乎。余又非之。周之事迹。斷可見矣。列侯驕盈。黷貨事戎。大凡亂國多。理國寡。侯伯不得變其政。天子不得變其君。私土子人者。百不有其一。失在於制。不在於政。周事然也。秦之事跡。亦斷可見矣。有理人之制。而不委郡邑是矣。有理人之臣。而不使守室(當作宰)是矣。郡邑不得正其制。守宰不得行其理。酷刑苦役。而萬人側目。失在於政。不在於制。秦事然也。漢興。天子之政行於郡。不行於國。制其守宰。不制其侯王。侯王雖亂。不可變也。國人雖病。不可除也。及夫大逆不道。然後掩捕而遷之。勒兵而夷之耳。大逆未彰。奸利浚財。恬勢作威。大刻於民者。無如之何。及夫郡邑。可謂理且安矣。何以言之。且漢知孟舒於田叔。得魏尚於馮唐。聞黃霸之明審。睹汲黯之簡靖。拜之可也。復其位可也。臥而委之。以輯一方可也。有罪得以黜。有能得以賞。朝拜而不道。夕斥之矣。夕受而不法。朝斥之矣。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。縱令亂其人。戚之而已。孟舒魏尚之術。莫得而施。黃霸汲黯之化。莫得而行。明遣而導之。拜受而退已違矣。下令而削之。締交合從之謀。周於同列。則相顧裂毗。勃然四起。幸而不起。則削其半。削其半。民猶瘁矣。曷若舉而移之。以全其人乎。漢事然也。今國家盡制郡邑。連置守宰。其不可變也固矣。善制兵。謹擇守。則理平矣。或者又曰。夏商周漢封建而延。秦郡邑而促。尤非所謂知理者也。魏之承漢也。封爵猶建。晉之承魏也。因循不革。而二姓陵替。不聞延祚。今矯而變之。垂二百祀。大業彌固。何係於諸侯哉。或者又以為。殷周聖王也。而不革其制。固不當復議也。是大不然。夫殷周之不革者。是不得已也。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。資以黜夏。湯不得而廢。歸周者八百焉。資以勝殷。武王不得而易。徇之以為安。仍之以為俗。湯武之所不得已也。夫不得已。非公之大者也。私其力於己也。私其衛於子孫也。秦之所以革之者。其為制。公之大者也。其情。私也。私其一己之威也。私其盡臣畜於我也。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。夫天下之道。理安。斯得人者也。使賢者居上。不肖者居下。而後可以理安。今夫封建者。繼世而理。繼世而理。上果賢乎。下果不肖乎。則生人之理亂。未可知也。將欲利其社稷。以一其人之視聽。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祿邑。以盡其封略。聖賢生於其時。亦無以立於天下。封建者為之也。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。吾固曰。非聖人之意也。勢也。(第二則)原道。博愛之謂仁。行而宜之之謂義。由是而之焉之謂道。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。仁與義為定名。道與德為虛位。故道有君子小人。而德有凶有吉。老子之小仁義。非毀之也。其見者小也。坐井而觀天。曰天小者。非天小也。彼以煦煦為仁。孑孑為義。其小之也則宜。其所謂道。道其所道。非吾所謂道也。其所謂德。德其所德。非吾所謂德也。凡吾所謂道德云者。合仁與義言之也。天下之公言也。老子之所謂道德云者。去仁與義言之也。一人之私言也。周道衰。孔子沒。火于秦。黃老於漢。佛於晉宋齊梁魏隋之間。其言道德仁義者。不入于楊。則入於墨。不入於墨。則入於老。不入於老。則入於佛。入於彼。必出於此。入者主之。出者奴之。入者附之。出者汙之。噫。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德之說。孰從而聽之。老者曰。孔子。吾師之弟子也。佛者曰。孔子。吾師之弟子也。為孔子者。習聞其說。樂其誕而自小也。亦曰。吾師亦嘗師之云爾。不惟舉之於其口。而又筆之於其書。噫。後之人。雖欲聞仁義道德之說。其孰從而求之。甚矣。人之好怪也。不求其端。不訊其末。惟怪之欲聞。古之為民者四。今之為民者六。古之教者處其一。今之教者處其三。農之家一。而食粟之家六。工之家一。而用器之家六。賈之家一。而資焉之家六。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。古之時。人之害多矣。有聖人者立。然後教之以相生相養之道。為之君,為之師。驅其蟲蛇禽獸。而處之中土。寒然後為之衣。饑然後為之食。木處而顛。土處而病也。然後為之宮室。為之工。以贍其器用。為之賈。以通其有無。為之醫藥。以濟其夭死。為之葬埋祭祀。以長其恩愛。為之禮。以次其先後。為之樂。以宣其湮鬱。為之政。以率其怠倦。為之刑。以鋤其強梗。相欺也。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。相奪也。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。害至而為之備。患生而為之防。今其言曰。聖人不死。大盜不止。剖斗折衡。而民不爭。嗚呼。其亦不思而已矣。如古之無聖人。人之類滅久矣。何也。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。無爪牙以爭食也。是故君者。出令者也。臣者。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。民者。出粟米麻絲。作器皿。通貨財。以事其上者也。君不出令。則失其所以為君。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。則失其所以為臣。民不出粟米麻絲。作器皿。通貨財。以事其上。則誅。今其法曰。必棄而君臣。去而父子。禁而相生相養之道。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者。嗚呼。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。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。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。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。帝之與王。其號名殊。其所以為聖一也。夏葛而冬裘。渴飲而饑食。其事雖殊。其所以為智一也。今其言曰。曷不為太古之無事。是亦責冬之裘者曰。曷不為葛之之易也。責饑之食者曰。曷不為飲之之易也。傳曰。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。先治其國。欲治其國者。先齊其家。欲齊其家者。先修其身。欲修其身者。先正其心。欲正其心者。先誠其意。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。將以有為也。今也欲治其心。而外天下國家。滅其天常。子焉而不父其父。臣焉而不君其君。民焉而不事其事。孔子之作春秋也。諸侯用夷禮。則夷之。而進於中國。則中國之。經曰。夷狄之有君。不如諸夏之亡。詩曰。戎狄是膺。荊舒是懲。今也舉夷狄之法。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。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。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。博愛之謂仁。行而宜之之謂義。由是而之焉之謂道。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。其文。詩書易春秋。其法。禮樂刑政。其民。士農工賈。其位。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。其服。麻絲。其居。宮室。其食。粟米果蔬魚肉。其為道易明。而其為教易行也。是故以之為己。則順而祥。以之為人。則愛而公。以之為心。則和而平。以之為天下國家。無所處而不當。是故生則得其情。死則盡其常。郊焉而天神假。廟焉而人鬼享。曰斯道也何道也。曰斯吾之所謂道也。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。堯以是傳之舜。舜以是傳之禹。禹以是傳之湯。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。文武周公傳之孔子。孔子傳之孟軻。軻之死。不得其傳焉。荀與楊也。擇焉而不精。語焉而不詳。由周公而上。上而為君。故其事行。由周公而下。下而為臣。故其說長。然則如之何而可也。曰。不塞不流。不止不行。人其人。火其書。廬其居。明先王之道以道之。鰥寡孤獨廢疾者。有養也。其亦庶乎其可也。(第三則)師說。古之學者必有師。師者。所以傳道。受業。解惑也。人非生而知之者。孰能無惑。惑而不從師。其為惑也。終不解矣。生乎吾前。其聞道也。固先乎吾。吾從而師之。生乎吾後。其聞道也。亦先乎吾。吾從而師之。吾師道也。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。是故無貴無賤。無長無少。道之所存。師之所存也。嗟乎。師道之不傳也久矣。欲人之無惑也無難。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。猶且從師而問焉。今之眾人其去聖人也亦遠矣。而恥學於師。是故聖益聖。愚益愚。聖人之所以為聖。愚人之所以為愚。其皆出於此乎。愛其子擇師而教之。於其身也則恥師焉。惑矣。彼童子之師。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。非吾所謂傳其道。解其惑者也。句讀之不知。惑之不解。或師焉。或不焉。小學而大遺。吾未見其明也。巫醫樂師百工之人。不恥相師。士大夫之族。曰師。曰弟子云者。則群聚而笑之。問之。則曰。彼與彼年相若也。道相似也。位卑則足羞。官盛則近諛。嗚呼。師道之不復可知矣。巫醫樂師百工之人。君子鄙之。今其智乃反不能及。其可怪也歟。聖人無常師。萇弘。師襄。老聃。郯子之徒。其賢不及孔子。孔子曰。三人行。則必有師。師故弟子不必不如師。師不必賢於弟子。聞道有先後。術業有專攻。如斯而已。李氏子蟠。年十七。好古文六藝經傳。皆通習之。不拘於時。學於余。余嘉其能行古道。作師說以貽之。懷梅所藏名筆甚富。不獨吳門諸名公。供其驅策也。因檢笥中素箋屬余小楷。自念髦衰多病。不復能書。或笑八十老翁。旦暮人耳。何可歲年期邪。不意今復書此。然比來風濕交攻。臂指拘窘。不復向時便利矣。乙卯(西元一五五五年)八月七日徵明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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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印記 文徵明
作者印記 文徵明 停雲
作者印記 文徵明
鑑藏寶璽 宣統帝 宣統御覽之寶
鑑藏寶璽 清仁宗 嘉慶御覽之寶
類別 參考資料
收藏著錄 故宮書畫錄(卷八),第四冊,頁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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